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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瓦匠的诅咒

推荐人:炉炙燊 来源: 阅读: 2.14W 次

这是一个半真实半杜撰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鄂南湘鄂赣三省交界处的崇阳县。该县俨如“天城”,四周重山环绕,中土平衍,一条名曰隽水的小河在这块土地上静静的流淌着。

离县城约二十里的上游河畔,有一个名叫“麻石嘴”的村子,住着百十来户人家。村子沿河堤无序而建,河堤上长满茂密的楠竹、松柏、杉树和野藤等,长年郁郁葱葱,禽鸟飞鸣。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波光潋滟。

每当夏日夕阳西沉,晚霞映在河面上时,水天一色,体型细小的鱼儿欢快地跳出水面,溅起一串串珍珠。记得孩提时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光着屁股,将一块大塑料布铺在水边的沙滩上,傻乎乎的鱼儿就会争先恐后地往塑料布上跳,一会儿功夫便可捕到一脸盆小鱼。可见,用世外桃源来形容这里再适当不过了。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远房姑姑。她家位于村头,紧挨河边。姑姑是独生女。一九六零年代姑姑结婚时,正值花季年华的她,长得小巧玲珑,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师范毕业后,她在附近的一所小学任教。姑父是大学毕业后分到县林业局工作的外地人,是来他家做上门女婿的。姑父身形修长,容颜清秀,翩然俊雅,举动不群。他们的结合,可谓郎才女貌,天上的一对,地上一双。婚后,小两口亲密得像蜜里调香油似的。

一九七零年代中叶,姑父升任县林业局副局长,月薪则高达八十多块,姑姑也有三十多块。 当时种田的农民在生产队里干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只能挣几块钱。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当时那里没有媒更没有煤气,都是砍柴烧。别人家的柴禾要到二十多里远的山里去砍,早去晚归,累得要死;在林业局当官的姑父却有人一车一车的往家里送柴,而是松树筒等上等好柴。正所谓:贫家百事百难做,富家差得鬼推磨。姑姑家在当时是令人歆慕的村里的首富。

有一位俄国作家说过,幸福的家庭却大同小异,不幸的家庭则各不相同。时至一九八零年代末,姑姑先后育有三男二女。还用家中的积蓄在老屋旁盖了一栋两层楼的新房,青砖布瓦,粗大的楠木房梁房柱,气势恢宏,分外显眼。

俗话说:“闭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自打新房盖好后,坏运气就像一桶桶臭大粪,劈头盖脸地往姑姑身上浇了下来,姑姑的家况从此发生了巨变。

一九九一年春节过后,家里的顶梁柱姑父开始感到身体不适,浑身乏力,继而觉得吞咽困难,不时地吐着带有白沫的浓痰。到县医院一查,诊断为食道癌晚期。这一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无疑给了姑姑家当头一棒,姑姑顿时满脑子愁云惨雾。

在县医院治疗了几个月后,姑父被转到武汉治疗。当时省肿瘤医院人满为患,得排三个月才有床位。后经熟人帮忙住进了军区一六一医院,但该院医生也无回天之力,因姑父过度虚脱,不能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一个多月后,奄奄一息的姑父被拖回家里,次日即睁目而逝。

姑父的死,对这家人来说,犹如大厦倾塌,宛若大树根拔,可谓灭顶之灾。姑姑及儿女们睁着姑父那被癌细胞吞噬得皮包骨的遗体,开始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眼泪像屋后的小河,哗哗的往下流。“世上万般哀苦事,莫非生死与离别”。几天后,“麻石嘴”村后“手迹桥”旁的石山上多了一堆新坟,给姑姑留下的是七长八短几个孩子。

姑姑家从此败落。想起往日与亡夫弥深弥笃的感情与眼下悲凉的家境,姑姑心如刀绞,瘦小的身躯显得弱不禁风,丹凤眼开始耷拉了,瓜子脸上爬满了皱纹,几个月里,头发白了大半。四十多岁的她,却貌似满目霜叶的老妇。

然而,姑姑的厄运并未戛然而止,次年新秋,又一噩梦降临了:二十几岁的大儿子患了胃癌。到处医治无效,一年多后也离开了人世。大儿子下葬时,几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哀鸣着;姑姑捶胸顿足,哭得天愁地惨,仿佛万根灼热的钢针在扎她的心脏,豆大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她边哭边喊:“天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简直是前胸扎我一刀,后心再射我一箭哪!”哭喊声摧肝裂胆。剩下的四个孩子也在一旁索鼻涕,弹眼泪,伤心不已。恁般光景,任是泥人应坠泪,从教铁汉也心酸。几日后,姑父的坟旁有一座新坟相伴。

此后,姑姑的日子更是过得兢兢战战,生怕不幸再一次降临。姑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种难熬的苦日子约莫过了半年多,坏运气又一次光顾姑姑一家。三儿子告诉姑姑,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几乎快要看不见东西了。

姑姑家一件件诡异的霉运使整个村子鼎沸了,谣言的群鸦遮天盖日,多事者颠唇簸嘴,比如说姑姑前生干多了坏事呀,是个克星呀等等。看来,落时的凤凰不如鸡呀!

有一天,村里有一位懂得风水的长者对姑姑说:“是不是你家新房的朝向不好?要不拆了换个朝向?”姑姑思忖一瞬,答曰:“对呀!修新房之前全家人好好的,倒霉的事都是在盖新房之后发生的。”

自古道:有志妇人,胜于男子。姑姑决定举债重新盖房。一个月后,姑姑家开始拆新房。在拆房过程中,一件轰动全村的事情发生了:拆房人发现,在姑姑堂屋正中神龛后的砖墙缝中,有人放置了一副用黄表纸扎的棺材,棺材前供奉着黄表纸扎的一对蜡烛。姑姑得知后气得差点昏死过去。

姑姑清楚地记得,那堵墙是邻村的泥瓦匠张三砌的。姑姑喊道:“该死的张三,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这样诅咒我们呀?”可怜的姑姑深切地体味到了人心险恶,世事艰难。

泥瓦匠张三,花白头发,约有五十岁光景,一双的溜骨碌的刺猬眼,两个鹤骨腮,肚子里装满了坏水,嫉妒心尤甚。他想,自己这么好的手艺,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挣的钱还不如姑父的三分之一,太不公平了。我不好过,也要让你不好过!于是,他将事先在家扎好的棺材蜡烛偷偷砌进了姑姑新房的墙中,干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正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就在姑姑家发现纸棺材的第二天,邻村传来消息:张三突发大面积心梗不治暴病而亡,终年五十三岁。这印证了:一滴水,一个泡,一报还一报。

我去年回乡时见到了姑姑,七十好几的她,仍然精神矍铄。她告诉我,三儿子的眼疾治好了,二儿子在广东东莞开了一家电子厂,当上了老板,还几次开着奥迪Q7接她去广东过年呢。看来,姑姑家真是:路逢尽处还开径,水到穷时再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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