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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骚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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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苍蝇飞的餐馆小包厢,陈列着一桌佳肴:苍白的鱼头,各种的肉片,各种菜,红星二锅头和雪花啤酒。两男一女剑拔弩张地坐在那里。四十岁光景、猪一般肥硕的餐馆老板娘,在客人的招呼声中穿梭。以下是他们的对话和场景——

撩骚

“东北大哥上门来,语调很客气内容很威胁——故意还暴露一下腰间别的手枪,那他妈的是真家伙吗?请大哥花了你多少毛币(印有毛像的国币)?你他妈别跟我装着不明白!为了爱情,你竟然动用了黑社.会?!搞得跟某些党.员似的。爱情这事,就得自己来办,如果这理都不明白,你就不配跟我争。你今儿能来,说明你还有点种,看在这份上,我就不再跟你计较。但今儿,仅我们三,就在这地,必须把这事儿给了了。谁也别打马虎眼,谁都要正视问题,问题是他妈的严肃的,都得拿出正经态度。”牛大安满脸酡红,显然,酒劲已经上来了。

老七瞄了一眼坐在右侧的赵军,赵军一脸的轻蔑神态,以人民教师那种职业化的眼神看着坐在对面的牛大安。老七问道:“……你真的请了黑社会?”

赵军以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相信我会请人帮忙吗?我一哥们,瞎仗义……”

“这事……你……别地乱张扬!”老七有些气愤:“……有光吗?”

牛大安:“你人民教师还有黑社会的哥们?”

“你凭啥说人家就是黑社会?”

“不黑社会——咋上门来,腰里还别家伙?”

“那就一咋唬,肯定一玩具枪。”赵军呵呵冷笑道。

“真亏你,连朋友都派上了?”老七说。

牛大安很愤然对老七斥责道:“你娘们别多嘴,都是因你惹得骚事!你耐心给我听着,拿出对自己负责的态度,你必须的认清我们之后作出正确地选择,别再脚踏两只船。——你觉得那好玩么?”

老七白了牛大安一眼:“不好玩,我惹你们玩的吗?都是你们找我玩,最后这错还在我身上了?”

“好,这玩大了,到了必须出人命的时刻,你打算怎么地呢?”牛大安说。

“这不怎么地,你们随便谁滚蛋都可以,或者,一同地滚蛋。别以为娘在意你们。”老七道。

“可是,这到了不能滚蛋的时候,爱情就这么地把我们的人生搭了进去,爱情使这成为一场关系男人尊严的战斗。你觉得你还是你吗?”

“我怎么不是我了?”老七声调高昂起来,冲着牛大安。

“别吵了,”赵军暴叫一声。

牛大安和老七看了赵军一眼,各自将喉咙间滚动的话咽了回去。

赵军用手指在桌面上点点戳戳,情绪激动:“我哥们去找你,那绝对不是我的主意,我跟他说了这事,他做了什么我压根不知道。我们都是平民,就得拿出平民的担当来。我这人从不喜欢拉帮结派,参与什么团伙,更不会在男女这种事上找别人出面。”

牛大安脸红脖子粗,表示认同地击掌,赞赏道:“好,我喜欢无党派人士,欣赏你这种人生态度,每个人矗立在这个世界上,就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只有那些怯懦的软骨头才依靠团伙的力量。今天,我们都不需要第三者,都显示自己的勇气和才干来,做出决断,不装孙子……”

老七扭头望着大安,以责难的口气说得:“那你们想怎么做?”

“我们来一把俄罗斯轮盘赌……”牛大安稍加思索,然后说。

“啥叫鸡巴俄罗斯轮盘赌?”老七和赵军都以质问的眼神看着牛大安。

“……一把左轮手枪,在转轮中放入一颗子弹……”牛大安将右手手指瓣成手枪的形状,用左手比划着装上子弹、拨动了一下那不存在的枪轮,然后,将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啪’地来一下,然后,他来一下‘啪’,自个儿动手,谁倒下了谁认命,老七跟剩下的那个人走。”

老七和赵军都疑惑地望着牛大安,牛大安也以平静而认真的神态回望着他们。老七略有思考,然后说:“……那谁先来第一下呢?”

“这个……”牛大安说,“这个可以采取那种‘剪剪布,布包锤’或者猜硬币的正反面的游戏来决出。”

“既然这样,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用‘剪剪布,布包锤’或者猜硬币来决定谁退出呢?”老七‘噗’地笑道。

“那……那……那显得太轻淡,这样庄严的事情,你觉得用小儿科的游戏来解决适宜么?”牛大安嗫嚅道,“没有人流血或者牺牲,谁会轻易认命这个结局?轮盘赌,才是成人的、男人间的决断。”

老七声调高亢起来,显然生气了:“为什么要流血和牺牲?你们觉得爱情必须建立在鲜血和牺牲上吗?你们这么地不珍惜自己,又让我怎么去选择你们?”

“这就是珍惜自我,”牛大安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用右手的食指用力地戳向桌子,敲得桌子“叭叭”响,“如果一个男人,连爱情这种事都不肯冒险,他又怎么配独占性的享受一个女人的爱情呢?”

老七有一种挫败感,变得哑然,抿着嘴,一副气嘟嘟的样子,不再言语。

“好,就俄罗斯轮盘赌。我来第一枪,别扯猜硬币和‘剪剪布,布包锤’那种幼稚的游戏。”赵军显出凛然之勇来。他以一种威严地目光望着牛大安,问道:“枪呢?”

牛大安在一桌的菜肴上摊开手(酒菜的香气依旧在四周漫延),以同样毫无惧色的目光望着赵军:“……你哥们有!”

“哪个哥们有?”赵军说。

“你那个黑社会的哥们,他的腰里不是别过。我看那是一把左轮枪。”

“东北那哥们,他玩枪?”赵军冷笑道,“……曾经因一兄弟住院,他O型的,去医院献血,抽那么点就晕倒在地。一个晕血的人,他敢玩枪吗?”

“嘿,你别把你那哥们说得那么脆!都敢私闯我的门,就不担心我一刀劈了他?一脸的络腮胡,一看就是一个敢横的人。枪,他还不敢玩?”

“敢玩,他也没有。持枪,那是犯法的。在这个和平安祥的社会,除了黑社会,谁会有枪?”

“他,还不是黑社会?谁还会是黑社会?”牛大安说道,“再说,白社会也会有枪,在我们这个渺小的国家里,我们有的是枪。虽然,没有在捍卫国土的时候开过,但那枪密匝匝地堆积在军火库里。你那个哥们就跟我吹过他当武警的神奇经历。一个武警,不会有枪么?”

“……他退役了。十多年前就退役了,如今就一个到处瞎混的保安。还枪,给他根带电的警棍,他都会牛得上天。”

“看,哥们,你真能,你都用上了保安了。”

“我用保安干啥?”赵军气呼呼地嚷道,“我一个平民要保安干嘛?”

“那谁会用保安?”牛大安责难道。

“你们别扯这些无关的,”老七说。

“那你想怎么着?”赵军说。

“没枪!这事情……”牛大安有些失望,但转而他眉头舒展开来,“我们不一定非吊死在枪上。没枪,不是还有菜刀么?”

“菜刀?!”

赵军和老七都睁大了眼睛。

“我们在哪?这不是餐馆吗?餐馆能没菜刀吗?”

“餐馆当然有菜刀,”赵军说。

牛大安离开座位,打开包厢门,冲外面喊道:“老板娘,老板娘……”

过了半分钟光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肥硕女人跑了过来:“你们还要加菜么?要啤酒么?还二锅头?”

“这些统统不要,”牛大安说,“麻烦你给我拿把菜刀来!”

“菜刀?!”老板娘惊异地问。

“菜刀。”牛大安答。

“你们要菜刀做啥?”

“这个,你就别问,我们自己做一道菜。”牛大安带着开玩笑的神情,用手指着餐馆的操作间,说道:“麻烦你!”

老板娘屁颠屁颠地跑了去,过了一分钟,提着一把沉重而雪亮的菜刀过来。把刀交给了牛大安,牛大安提刀回到原来的座位。老七和赵军都心生怵意而疑惑地望着他。

牛大安把菜刀平放在右手边的桌面上,老七和赵军的目光都停留在亮光闪闪的刀面上。

“这么着,我们别搞那玩命的。为爱情搭条命,不值得。我们喜欢老七,都没到甘于搭命的程度,其实,至多也只能是失去一根指头的程度。”老七和赵军掩盖着惊慌的神色,望着牛大安。

牛大安变得异常兴奋,站起身,提起菜刀递给赵军,赵军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个躲闪,牛大安把菜刀放在赵军面前,说道:“兄弟,你剁下自己一根手指,爱情属于你们了,老七和你留下,我立马出门。如果,你没这胆,你把菜刀递给我,我剁下自己一个指头,爱情属于我,你立马给我离开,老七跟我走。”

赵军和老七面面相觑,一时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只有牛大安显出得意洋洋。牛大安以稳操胜券地声调说:“刚才,俄罗斯轮盘赌,你都有勇气来第一枪。失去一根指头,怎么就不敢了呢?”

老七望了一眼赵军的那惊颤的神情,冷冷地笑道:“刚才,他肯定知道你没枪,所以,才冒充勇猛。”

但牛大安不顾老七的调侃,继续以认真的神情对赵军说道:“我相信你有勇气面对一把枪,也会有勇气面对一把刀?”

老七变得恼火起来:“不要再提枪啊刀的,否则,我就离开这。这儿再也跟我没关系,你们都给我滚得远远的,谁也别再来烦我!”

牛大安放下压人的声调,以稍显温和的语调望着老七说道:“你激动啥?你想走就能走?搁以前,我们三天不找你,你就主动找我们。再说,你点燃了我们的爱情之火……解铃还需系铃人。”

老七将愤怒的目光转向牛大安,以一种明显变声的嗓门说到:“你说说,什么他妈的叫爱情?爱情,就是帮你们捋阴毛吗?”

牛大安“嘿”地笑了起来,“捋阴毛,仅仅是爱情最狭隘的一部分。你以为我们仅仅是把你当成一个皮肉做的痒痒挠吗?”然后,牛大安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对老七以严厉的语气说道:“你竟然没认清你自己?你知道你在我们心中的分量么?”

老七回报以“嘿”的冷笑,以放缓的语气说道:“好,那我就问你们两个问题:你们喜欢我什么?如果,我跟你们在一起生活,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好,一下子提供了和平解决的新方向。”赵军颜色舒展起来。

“把刀枪都给我扔开,”老七说得,“你们都来回答这两个问题:你们喜欢我什么?打算为我怎么做?”

“让他先回答,”牛大安用手指了指赵军。

赵军说:“我喜欢你……第一,漂亮;第二,善良;第三,通融世故;第四,……”

“没有第四,捡要点说,”老七打断赵军道,“不准胡言乱语,胡扯一片!”

“那就喜欢你前三点:漂亮,善良,通融世故。”

牛大安哈哈大笑:“你真会奉承。”然后,将目光转向老七,说道:“老七,你觉得自己漂亮吗?”

“我,仅有中人之姿。”老七说。

“对,我喜欢老七的就是这种平凡的相貌。”牛大安说,“比老七漂亮的,大街上多得去了,你如果喜欢漂亮,你找别人去!”

老七在牛大安话语的指引下,将质疑的目光投向赵军。

赵军声色正经地对老七说道:“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觉得你超越了许多在别人看来姿色超过你的女孩。”

“别女孩了,”牛大安打断赵军的话说道,“你卖啥萌呢?还女孩,我们都相互捋过多少次阴.毛了?回答问题要真诚,不要搞那种花哨的外交辞令。第二个问题:你觉得老七善良么?”

“当然善良。”赵军斩钉截铁地说。

“你没领略过她凶悍的一面?”牛大安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老七和赵军,“你见过她抽我耳光时候的那种狠劲吗?为一点小事她就生气,暴打我的时候我一味忍让。我没有看出她比别人更善良,当然,也没有看出她比别人更邪恶。但是,你说她善良,我不承认。”

“老七,你觉得你善良吗?”

“我……至少没做过什么大的缺德事,”老七以犹豫的口气说,“至于善良吗?要看你们如何理解‘善良’。”

“我觉得你离善良很远,我没有看出你有多善良,”牛大安说,“你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希望工程或者红十字会里面的善款,也就没有机会表现出贪婪性,但你捐过善款吗?”

“我没捐过,”老七说,“但这并不能表示我不善良。我没捐,也仅仅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可信任。”

“……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善良?”牛大安说。

“那你喜欢我什么?”老七以犀利的眼神望着牛大安道,“既然,我不那么善良。”

“只是,你不那么邪恶。你表现出人应有的自私性,我喜欢的仅是你表现出来的真实的人性和独立精神。”牛大安说道。

“人皆有恻隐之心,这就是善良。”赵军辩解道。

“既然,每个人都有这‘恻隐之心’,那你就爱所有人。而我爱的就是她那不伪装的人性和独立。”牛大安对赵军说。

“人性和独立性,每个人也有啊,你也是爱每个人,而不只老七。”

“是的,”老七说,“你们似乎都没有说得要点,“我既然如此平凡,你们就是爱所有人,而不是非爱我一个人。你们都可以另求别家,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赵军吱吱唔唔起来,牛大安冷静地思考片刻,说道:“我是把你当成‘所有人’来爱的,没有人比你更能代表‘所有人’了,这就显示出你的独特性。”

赵军接过话茬说道:“你说的就是我说的第三点:通融世故。老七成为世故的代表,我爱的也是她这点啊。”

“别顺我竖起的杆子往上爬,”牛大安以警告的语气对赵军说。

“‘所有人’难道不可以替代我吗?”老七瞄了眼牛大安,然后又瞄了眼赵军。

“‘所有人’不可替代你,”赵军说,牛大安也以坚毅的眼神也对这个问题做了肯定。

“那么,你们打算为我做点什么呢?怎么证明你们对我的那种爱?”

“我要把对你那种浓烈的爱融化在平淡的生活中,”赵军说,“我会努力工作,做一名出色的人民教师,等我们有了孩子以后,我会用心把他培养成一个社会有用的人,让我们的爱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

老七鼓起掌来,表示对赵军说的认可。然后她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牛大安。牛大安涨红着脸,用慢吞吞、犹豫不定的语气说道:“他说的是婚姻,不是爱情。我想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来证明我对你的爱:我要为你去抢银行!”

“抢银行?!”老七和赵军同样感到讶异。

“对,抢银行!”牛大安变得肯定起来,以不容质疑的神情重复道。

老七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气流,嘲讽地笑着:“你觉得我需要银行么?”

“每个人都需要银行,看你那种乱花钱的劲儿。当今时代,每个人都喜欢浮华的生活,而只有金钱才是浮华生活最坚实的基础。你不要否认爱浮华,你过去、现在乃至未来,你都会觉得金钱就是生命。”

“我这么觉得过么?”

“你那么玩命得加班,没完没了地在挤兑人,不都仅仅为了金钱吗?你没有将金钱视为生命,至少将金钱视为生活的最永恒动力、最可靠的基础和这个冷寂时代最具温暖人心力量的东西。”

老七沉默了,无疑认同了牛大安的话。但沉思片刻,她抬起头,对牛大安说:“但是,抢银行不是一种正义的举动,我不会爱这种钱。”

“人们爱钱,往往不考虑钱的来路。如今,有多少富豪敢声言自己的每分钱都来得神圣而净洁呢?再说,银行里的钱总是不能流到最需要它的地方,而往往只能流到具有权贵腐败气味的地方,你不觉得抢银行是一种善行吗?”

“你还把自己当大侠了?”赵军以鄙夷的口气说道。

牛大安变得不自信起来:“……至少,我没有像某些富人那样去抢穷人的钱。”

过了许久,牛大安突然抬起头,冲老七一个凶狠的眼光:“对啊,你说说,你一个女的,为啥要脚踏两只船?”

老七吧唧了一下,然后以迟疑的语调说:“……你……每次……自顾自个儿快活,你给过我高潮吗?”牛大安惊讶地望了老七一眼,老七用手指着赵军说:“可是他这么个人,除了给我那种酸掉牙的安慰,又能给我什么呢?”

三人陷入无边无际的无言中。

老七明显表现出烦躁了,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说道:“可是,你们问过我:我爱你们吗?”

牛大安和赵军同时将目光转向她,带有质询的意思:“是啊,你爱我们谁更多些?”

老七泪珠滚滚,说道:“我爱得深的,恨得也深。所以,爱减去恨,你们都是零。”

老七的话使一对情敌陷入难堪与无言中,他们对视很久,彼此时不时尴尬地笑笑,出现了无法改变的僵局。

“好了,你们完了没有?”餐馆老板娘推开门,露出脑袋,以友善的态度提醒道:“我们要打烊了。”

“我们这就走”老七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拿起一个白色的女士坤包就迈出门去,“尽扯这些恶心、没用的”。

牛大安在她身后嚷道:“我们这事还没结呢!”

“我跟你们结了”,老七扔下话,步入星空辽阔的世界,而牛大安和赵军同时将目光转向那把寒光闪烁的菜刀。

菜刀以凶器的面貌躺在桌面上,一盘原封未动的酸菜鱼显得很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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