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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吃满汉全席最后的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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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吃满汉全席最后的一道菜

对马文来说,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他吃惊,快得让他发呆。

就在上个月,他还在主席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作报告;半个月前,他出行还前呼后拥,司机伸手搭在车门上防他撞着头;十天前,他办公室里还热热闹闹,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一个星期前,他还在酒席上高谈阔论、谈笑风生、酒到杯尽。。。。。。

忽然间,所有的一切离他远去了,变成了云、变成了烟散去了。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眼睛一眨,就退居两线了。

马文一百个不适应,一千个不习惯。但不适应也得适应,不习惯也得习惯。马文看不惯那些已退居两线的领导,到单位报个到,现一现身就回家抱孙子逗乐,或去钓鱼或种种花草。

马文仍坚持每天上班,虽然到了单位也无所事事,但他要再坚守五年岗位,名正言顺地退休。马文每天上班,心中总还有一点期盼。。。。。。

这天早晨,马文吃过早饭去上班。他往公文包里放香烟,被老婆劈手夺过。

老婆说:“你现在没公烟抽了,这几包红中华放在家里要招待客人。为了你的健康,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戒烟吧。”

马文蔫蔫地开着车去上班,他在办公室看了半天的报纸,看得头昏眼花。

快到中午时,走廊里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马文精神一振,有饭局了!

哪知,那两个人经过他办公室门口时,看都没看他一眼,进了隔壁贾局长的门。

隔壁马上响起一阵热烈的寒喧声。

马文心里立即愤愤不平:“这两小子也太势利了,就在半月前,他们在酒席上对我还是马局长来马局短,十分亲热。哦,我刚退居两线,就不睬我了?”

可另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现在只挂个虚职,混日子等退休了,你没了签字权,上不了酒店,人家找你喝西北风吗?

贾局长带着客人大摇大摆地走过他的门口,一路嘻嘻哈哈地上酒店去了。

马文闷闷地到食堂排队吃工作午餐。

一个胖女人在打菜,今天的伙食不错,排骨、带鱼,这都是马文爱吃的菜。他失落的情绪稍稍舒展了些。

可胖女人也势利,给别人打的菜满满的,排骨又大又厚,带鱼也是大块的。轮到马文时,马文一看饭盒,气得几乎要吐血。几筷子的蔬菜,一块薄得风都吹得动的排骨,还有两块炸得焦黄的带鱼尾巴。

这顿饭,马文吃得一肚子的气。

下班后,马文开车路过华联大酒店,以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他已习惯天天出入酒家,酒足饭饱后回家。

现在,他看着酒店门口很热闹,有一户人家在这里举办婚宴。许多人往酒店走去,他的馋虫爬上了喉咙口。

马文突发奇想:我现在不是没酒喝没烟抽吗?这婚宴上许多宾客互不认识。如今办婚宴的人家为了省钱,男女双方大都是合办的。就是独家办婚宴,子女的朋友跟父母的朋友也大都不认识。

我何不去参加他们的婚宴?酒有得喝烟有得抽,何乐而不为!转念一想,这不是去吃白食吗?他的脸上顿时有一阵热烘烘的感觉。

2

许多人已走进酒店大门。

马文心一横:什么吃白食,我堂堂一个局长去吃他们的喜酒是给他们面子,看得起他们!看不起他们我还不去吃呢!这样一想,他胆气顿壮。

马文气宇轩昂地跟着一帮人走进酒店。

新郎、新娘与他们的父母在大厅内站成一排迎客,笑容满面地对大家说:“欢迎光临,楼上请!”

马文跟着大家向新人道声“恭喜”,走进了二楼的宴会大厅。

马文一坐上酒桌,一下就找回了以前征战酒场的感觉。他立即活跃起来,在酒桌上纵横捭阖,谈笑风生,成了这酒桌上的中心人物。

没有人怀疑马文,他派头十足,大腹便便,看上去不是老板就是个大官。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给他敬酒、点烟。

新郎、新娘来敬酒,一看马文的派头,便认定他是父母面上的贵宾,也十分恭敬地先给他敬酒。

马文酒足饭饱地回家,老婆问他:“你退居两线了,还有人请你吃酒?”

马文神秘地一笑,说:“退居两线咋样?我照样跟以前一样,酒席照吃,香烟照抽,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从此,马文每天上班不在办公室看报了,而是出去调研酒店。全市有大大小小上百家酒店,三星级以上的大酒店也有十多家,总会有一家办婚宴的。

马文吃喜酒的门槛也越吃越精。他专挑不抽烟的女人、孩子桌上坐。一般的酒桌上会有两包中华烟与一条红杉树香烟。

马文一坐上桌,就打开桌上的中华烟,客气地敬女人们,她们朝他摇手。他就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然后,他把整条烟拆开分派给大家,自己留一包。

新郎、新娘来敬酒时,又放上两包中华烟。

马文又装模作样要拆封分给每人几支,女人与孩子哪里会要,他便笑纳了。

马文几乎每天都能吃上喜酒,所收的烟比他以前一个月三条中华烟的公烟多了去了。

马文不敢在老婆子女面前露出马脚,他把抽不了的烟都卖了,隔三差五地给老婆买这买那,或给孙子买高档零食。喜得老婆和子女对他刮目相看:“这老头儿退居两线了,不想他的能耐比在位时还大了!”

这天,马文打听到五星级天铭大酒店有婚宴,他兴冲冲地赶去了。马文挺胸凸肚地走上酒店台阶,酒店门口站着一大帮人。

其中,有一个系着花领带的人,朝马文扫了一眼。

马文毫不在意。他随着“花领带”一帮人走进豪华气派的酒店大厅,跟大家乱哄哄地朝婚宴主人道了喜,又紧跟着大家往里走。

两个礼仪小姐笑眯眯地迎上来拦住了大家,说:“请有身份的先生到签到处签个名,再赴宴。” “花领带”几个很有派头的人,便朝总服务台旁的签到处走去。

马文一惊,他走东家吃西家,还没碰到吃喜酒要签名的。他才不想签什么名呢,这一签名,不是要露馅了吗?

3

马文跟在其他几人后面往里走。

一个礼仪小姐拦住了马文:“先生,一看您就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劳驾您去签个名。”

马文摆摆手说:“不要了吧,有他们签名就行了,我就免了!”

不料,礼仪小姐吃定了他,说:“东家关照的,有身份的人一定要签名的。先生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吃这碗饭的,也不好吃呀。”

马文还想推脱,却见新郎的父亲朝这里看过来。马文见了,怕他过来问,那就当场出丑了。他心里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跟着礼仪小姐来到签到处,“花领带”几个人已签上大名站在一边。

马文龙飞凤舞地刷刷写了几个字。

礼仪小姐一看抿嘴乐了,说:“先生,您一定是个大官!”

马文一看,后悔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他想写个假名,竟鬼使神差地写了“同意。马文”四个字,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哪知,“花领带”几个人见了,都涌上来争着跟他握手:“原来是马局啊,久仰久仰!”

礼仪小姐把他们领到两楼的一个小厅。

新郎与新娘正与一拨贵宾拍录像,马文一见这阵势,头就大了。刚才他签名已留下了把柄,这回要是录了像,被人认出来,他吃白食的事,不就彻底曝光了吗?

马文想溜,可刚才的几人把他夹在中间,他旁边的“花领带”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好话。

原来,他还不知马文已退居两线,想求马文帮他办事。

马文嘴上敷衍着,心里急呀,寻找脱身之计。他无论如何不能拍这断命录像。这一拍,他不就死定了?

——上篇完——

给你吃满汉全席最后的一道菜[小说]

清净心

1

这时,拍录像的人说:“下一拨!”

马文立即被几个人拥着往新郎、新娘走去。他着急地对“花领带”说:“对不起,我内急要上洗手间。”

“花领带”笑着说:“马局,不差这几分钟,看你的脸色,你的肾功能应该没问题。别推辞了,你看新娘多漂亮,跟新郎、新娘沾点喜气,是好事!”

马文见脱不了身,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奶奶的,老子豁出去了!”

大家走上前去,站成一排,新郎、新娘站在前面。

当镜头对准他们时,马文一见镜头又进入了角色,不由自主地跨上一步,挤在新娘、新郎中间。他闻着新娘身上的香气,精神马上又一抖。他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嘻着嘴巴开心地笑着,活像他是新郎倌似的。

拍完录像,马文又被“花领带”几个人簇拥着来到宴会大厅。

一个衣着时尚的美女已给“花领带”他们留好了位置,招呼他们入席。

马文一见美女眼都直了:哇塞,这女孩长得像范冰冰,又水灵又漂亮。

美女冲他嫣然一笑,马文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他毫不客气地在美女身旁一屁股坐下。

“花领带”向美女介绍马文:“这是马局,他可是这婚宴上的贵宾,你要照顾他喝好吃好!” 美女忙站起身来,娇声笑道:“哟,是马局呀。大贵人呀,失敬失敬!”

马文趁机捉住了她的小手,用力地乱摇。

美女咧着小嘴说:“哟,马局,您捏痛我了!”

“花领带”眼中有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

马文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赶忙松了手,打着哈哈说:“我们男人手劲大,我弄痛了小姐,等会儿,我敬你一杯酒赔罪!”

2

开席了。美女抓起一瓶洋河经典,给马文的大杯里倒酒。

马文忙拿过小杯,说:“倒小杯吧,细水长流。哈哈。”

马文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出来虽白吃白喝,但给自己立个规矩:干红或干白一瓶,白酒半斤,从不过量,身体要紧呀。

“花领带”说:“好,马局用小杯,我们用大杯!”

马文听后脸上挂不住了,他怎么能掉这个架呢?便说:“好,大杯就大杯,就这一杯啊。”

“花领带”站起身,对大家说:“来,今天碰到马局,真是幸会。我们借花献佛,敬马局一杯!”

马文嗬嗬笑着跟大家碰杯,喝了一口酒。

他坐下要夹菜,却被美女拦住。她说:“马局,您刚才不是说要向我赔罪吗,你就用第一杯酒给我赔罪吧!”

“花领带”仗义地说:“你急什么,等马局吃几口菜嘛,再向你赔罪不迟。”可美女撒着娇不依,非要马文用第一杯酒来给她赔罪,喝完再吃菜。

马文心里真后悔,真不该惹这个小姑奶奶。只好起身给美女赔罪,空腹喝下一杯白酒。

美女拍着手说:“好,马局真豪爽,是条汉子!”

她殷勤地给马文夹菜。起先,马文吃得挺高兴的,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美女像是存心跟马文过不去,他刚吃完,碗里的菜又满了。她把他当成一只鸭子来填了!

马文摇着手说:“不能吃了,再吃下去,要撑破肚子了!”

美女歪着头笑问马文:“马局,您还喝什么酒?”

马文对她发怵了,轻声说:“刚才得罪之处,我已向你赔罪了。白酒我是再也不能喝了!”

美女说:“好。”纤手一招,“小姐,把干红、干白、黄酒都开了!”

马文急着摇手,说:“我不能喝这么多的酒呀!”

美女嘻嘻笑着说:“我知道马局海量,你胃里能开‘四种全会’。我们做个猜题游戏,好不好?”她指指“花领带”说,“他是新郎的娘舅,由他出题。你答对了,就罚酒一杯!”说着,她给马文倒上一杯干红。

马文心里一惊:什么?他是新郎的娘舅?我这不要穿帮了?但他脸上波澜不惊。

马文问美女:“答对了,为啥要罚酒?只有答错了才要罚酒的啊。”

美女笑着说:“我们就是要超常规呀,这样才新奇有趣。”

马文还没想上对策, “花领带”已笑眯眯地开口了:“马局,你是我姐姐面上的朋友?”

马文说:“不是。”

美女说:“答对,罚酒一杯。”

马文心虚,喝下了一杯酒。

“花领带”又问:“马局,你是我外甥请来的?”

马文的头上已冒汗,说:“不是。”

美女说:“回答正确。罚酒一杯。”

马文只好又喝下一杯干白。

“花领带”再问:“马局,你是我姐夫的哥们?”

马文的脸开始发白,说:“不是。”

美女说:“又答对了,罚洒一杯!”

马文哭丧着脸喝下一杯黄酒。

“花领带”追问:“马局,你是我外甥媳妇的领导?”

马文面对一连串的提问,已乱了方寸,他大着舌头说:“不是。”

3

“花领带”见没什么人请马文来,便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喝问:“没有什么人请你来,那你怎么会跑到人家的婚宴上来吃喜酒?”他的声音挺大,惹得附近的宾客都看过来。

马文的脸一下变成了猪肝色。饶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饶他能随机应变,这时他吱吱唔唔地答不上话来:“我。。。。。。我。。。。。。”,

“花领带”板着脸说:“答不上来了吧?我告诉你!”他一指美女,“我们是市饮食行业协会的,有许多办婚事的人家反映,有人冒充亲眷朋友白吃白喝。我们便注意上了你,发现你几乎天天出入各个酒店,难道每个办婚宴的人家,都是你的亲眷朋友?

“但我们知道你狡猾得很,没有证据,你是不会承认的。我趁外甥结婚,设法让你签字、拍下录像。这下总算抓到了你这只白吃白喝的大老鼠!”

“花领带”说这话时,旁边几桌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一块起哄,“真不要脸,把他轰出去!”

马文今天栽到家了,一张胖脸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勾着头,恨不得此刻能像孙悟空那样来个遁身法,从这大厅里消失。

这时,新郎的父母来了。他们对“花领带”说:“我们说你‘花头’怎么这样多呢,原来是为这呀。今天是你外甥大喜的日子,可不许你弄出不开心的事来。我家办喜事,就是叫花子上门,也要舍他一顿好饭呢。你就把他当作叫花子,让他走吧。”

马文一听把他当作叫花子,脸上像被人掴了一个耳光。他已顾不上什么脸面,朝新郎的父母一拱手,就想开溜。

美女对“花领带”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下面该看你的啦!”

“花领带”朝美女笑笑,拍拍马文的肩膀,说:“你还不能走,还有最后一个节目,请你配合一下!”

“花领带”把马文带到洗手间,又板着脸说:“你在位时,还喝得少吃得少吗?不在位了就四处吃白食,你不知道羞耻吗?”说完,他变戏法地掏出了一根鹅毛,问马文,“这是什么?”

马文哭丧着脸说:“这是一根鹅毛。”

“花领带”说:“错。这是满汉全席上的最后一道菜。今天,我替被你吃过白食的婚事人家,给你上这满汉全席的最后一道菜,告诉你白食不是好吃的!”

“花领带”逼着马文用鹅毛挠喉咙。

马文只好照办,他只觉得喉咙一痒,胃里立时翻江倒海,“哇哇——”地呕吐起来。

“花领带”捂着鼻子嘲弄地问:“怎么样,我说这吃白食是不好吃的吧?”

马文哪里还能答话,他呕得眼冒金星,眼泪鼻涕一大把,连胆汁也呕出来了。

马文从洗手间出来,像只老鼠似的落荒而逃。大厅里爆出一阵大笑,他逃得更快了。

从此,马文得了一种怪病,一听酒店两字就头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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