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情伤2

接《情伤1》的故事说：川娘哪知道我回家以后，我“随缘要离婚”犹如“新闻联播”立即在邻居，双方的亲友，同学，同乡间传开了。无论是笑话我，好奇凑热闹，还是真诚希望我夫妻和好的，一批又一批的人上门来。

“随缘，为什么啊?”有人问。

我说：“是杭杭要离，只好离呗。”

“杭杭要离，不就是个吵架?你一走个巴月，她接送孩子上幼儿园，还上班，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那么顾家的老婆像是要离的人吗?”有人反驳说。“不就是‘那个事儿’不协调?看看医生吃点药，什么事儿也没有。”

“随缘，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你杭杭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栗原小卷的身材，三十多岁时，我厂的青工还以为她没结婚，还要介绍男朋友给她呢。”

我说：“让她再找人好了，没法过了，爱骂人不说，她一见我乡下亲戚……”

杭杭根本不让我说下去，说：“骂你，你不犯我，骂你?我吃饱了撑的。”她转身带女儿就要走，说：“我妈高血压被你气犯了，在医院呢，我们去看她。”

杭杭出门，邻居李嫂又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咱们前楼房的李家，从没见他们吵架，大前天那男的被人打了，进了医院，你知道为什么吗?女的在外面，打皮绊，男的在外面扒灰。”她觉得说的话太俗，不好意思，但又辩解说：“这红楼梦，曹雪芹就是这么写的，不过现在你们文人把它叫做爱情;还有，你说这现在的城里媳妇谁喜欢乡下亲戚?我看你杭杭对你乡下人还算是好的，至少给你亲友他们一顿饭吃。”

“别离了，”杭杭的好友江晨曦说。“随缘，不是我说你，当初我们同学，谁不说你的杭杭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打断她的话说：“我怎么就牛粪巴了，不是我长得丑，能衬托出她的漂亮?再说我真的那么牛粪巴，她那个鲜花喜欢，是不是?想当初追我的女孩子还不是挨个排队。现在说个鬼，男人结了婚还不是由你们女人果摆[方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要离就离，说不离就不离。”

江晨曦笑了：“当初追你的人排队，追她的人也不少于一个排，可她偏喜欢你;现在你还要离，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写点儿小说，还没成作家呢!神气什么，你是不是外面有人?”

“没有，”我说。

江晨曦说：“上星期天，在月亮山，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的……我可不敢对杭杭说，没有最好。”

“真的没有，”我强硬地说。“我也看见你和一个男的在……”

江晨曦没等我的话说完，说：“大白天，我的同事，我就不能和男同事上街?你没有……那就离不了了。”

谁经得起轮番轰炸，我只好说：“我根本没有打算要离婚。”

晨曦说：“那好，我劝劝杭杭，明日是星期天，你俩带孩子去岳父家吃饭再到公园去玩一玩。你岳父也气得不轻，他可是把你当儿子看待，我走了。”

川娘那知道，经过这次闹离的变故，我终于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却是两个人社会关系的总和，牵一发而动全身。杭杭说：“离婚，门儿都没有，我有什么错，你找不出错来，还我青春，你是怎么接我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

我能把她送回去吗，爱情加婚姻十几年了，她是女孩子变成了母亲，我怎么还她的青春呢?

我知道川娘在守望爱情，但爱情在很大的关系网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还无理;而我还只能迭择守候婚姻了。

川娘苦苦地支撑了一个月，看我还没有结果，她就沉不住气了，来电话说：“怎么样了?”

我只能吱吱唔唔。

忽一日，川娘偶然在街上看见我和杭杭牵着女儿漫步时，她一切都明白了。我看见她一下子站着不动了，泪眼朦胧，我只好无声地偏过头去，装什么也没看见。往后几天她再没有找我，竟连一点信息也没有，半个月后她来信了，说她已将户口迁移回万县的家了，离开伤心地。

后记：关于川娘，补充交待的故事

一年后，我的好友出差回来说，川娘在万州水泥厂厂办当主任了。一个星期后川娘来信说，她和一个画家结婚了。她有了归属，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弹指一挥间就是第十年，农历年三十的午夜，她竟然往我家打来问候电话……末了，她说：

十年光景两茫茫，

你好你坏不敢忘。

知我记恨你那点?

那年约稿去《长江》。

欲温一回旧日梦，

候你半月不到场。

我是本该潇洒走，

可我还是泪汪汪。

……那是她离开我半年后，她出差武汉，写信要我三天内带小说稿件到《长江文艺》，说已联系好了帮我发表。因我出差了，半个月后回来，已是好几个三天也过去了。从此她就杳无音信，留下情伤，于是，十年过去了，她不能忘。又一个十年过去了，我就写下了上面的这篇文章。

文章写后我就想，

劝君莫要打鸳鸯。

人生遗憾多少事，

最痛不过是情伤。

打过鸳鸯老百岁，

每每想起还凄凉。

成败荣辱皆不论，

惟提情荡气回肠。

写到这里我也想起了有一个网友说的，她谈恋爱一个月的时候，她的激情浸入到脑袋瓜子，什么都肯为你去做，第三个月时，情话缠绵，想你就失眠。但半年后就争执不断，大半年了懂得了宽容，一年后你是她的亲人;快两年她的热情退下去了，但感情却很深，说她能失去激情却不能失去你。因为她知道她的人生还能有很多次艳遇，可她却永远只有一个你。还说她不能给你很多，但至少能给你一个专一的她。说这话你信吗?我就不信，因为她说她的人生还会有好多次艳遇，一个有好多次艳遇的人，你还能相信她是一个专一的她吗?

所以我说，你离开她吧，没有结局的爱情才是美妙的爱情。爱情既是悄然而来，就让她悄然地消失在茫茫人海，然后，多少年后偶然想起她来，也有一种愉悦的幸福感，因为在茫茫人海，红尘有约，你们毕竟相爱过。

回到正题，不说爱情，说婚姻。对于婚姻，我的感悟是：婚姻犹如一把伞，夫妻共撑一伞天，小三假若挤进来，必有一人湿衣衫。

我写了上面的一些故事，这也正如一个网友说的，你得到的都是侥幸，你失去的却是人生。人生无非就是几次选择，几回折腾，几番辜负，几声叹息。如今人老了，我们的快乐常常来自回忆：一堆往事、一些人、一段爱情，一世浮沉。但我们最终的是一座坟，这就是我后来要说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