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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十一

推荐人:青青青子衿 来源: 阅读: 7.54K 次

第 十 一 章

落花十一

接下来的一周,周一一到单位,子都就赶着整理调研报告,周二集团要开调研汇报会。这个双休日他在家就没休息,做一件事儿就要像一件事儿,这是他的一惯作风。他想忙过这几天,静下心来找若好好谈一次,尤其是要弄清楚她身体方面的情况……

周二傍中午的时候会议结束了,会上领导对他的那份报告给予充分肯定,要在集团网刊发,也提出几点建议,要他回去修改……

吃过午饭他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歇息着,想着修改报告的事儿……他的右眼皮总跳,上午开会的时候就在跳,跳的他心烦,他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下午一点刚过,佳欣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说有事情找他;他问什么事儿,她说这就往外处走,要他找个地方见面说……佳欣的电话透着股寒气,他的心悬起来;“真就没有过的,她这又是哪儿一出……这两天是怎了,身边这几个人,一个个地不安生……”

子都和佳欣在他单位附近的一家休闲吧里见了面,佳欣看上去面色泛白,神情局促……服务生送来两杯白开水,他要她喝口水缓缓气,她一口气喝下去半杯……

“最近你见着若了吗?”佳欣说。

“有事儿你就说。”子都应着。

“住……住院了。”她含糊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什么病?”他赶着话。

“白……”她待要往下说……

“诶?你说谁……谁住院了?我没听清楚。”他幡然醒悟,打断她的话,瞪大眼睛……

亦或他们都敏感过度,而他更是从佳欣打那个电话时起就绷过了弦。

“子都、子都,别急……我……听我慢慢跟你说……”她给他吓着了。

“哦,对不起,佳欣,不急……你也别紧张,你说,有话我们慢慢说……刚才你说谁来着?谁怎么了?我没听清楚……”子都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我是说……我是说若……她……她住院了。”佳欣抖着音。

“若……住院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怎么回事儿……”他乍呼起来。

“子都,子都……你……小点声,别惊着别人……”她向周围扫视着,压低嗓音。

“哦……忘了,对不起……若……若住院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他立时润湿了眼睛,一种迫切的眼神望着佳欣……

“今天上午……白……白……白血病……”她的目光从他身上躲了一边去……

“白血病? 呵呵……佳欣,你疯了,这……这怎么可能?没搞错吧你?若心脏不好,怎么可能得白血病……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怎么不知道……玩笑……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我不信……”

子都哽咽着,神情错乱,抓起手机就给若打电话,嘴里念叨着“我说嘛,我说嘛……”眼里不自觉地流出泪来……

“子都、子都……”佳欣吓傻了,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不敢说话……

“不在服务区?她在哪儿?怎么回事儿?她在哪儿……”子都慌了神,又打……

“她没开机还是不接电话?”佳欣惊恐地望着他。

“关着机……不行……”他随即又给亦冰打电话……

“大哥,她昨晚才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没跟我说……”电话那边传来亦冰的哭泣声。

“亦冰,不哭……那么现在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上午我们办的住院手续,中午在外面吃了口饭,她说……她要回来拿住院用的东西,我们就回来了……回来后她找了几件衣物,说要出去洗个澡,我说陪她去,她不用,说一会儿就回来……这都快到两个小时了,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关着机,正要给你打电话……”

“昨晚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昨晚我问她是不是跟你说一声,她说先不用告诉你……”

“我知道了,亦冰,好好守在家里,她回来给我打电话……哦,别急,我这就去找,一定能找着她……还有,保持联系……”子都挂了电话,起身往外走……

“子都……”佳欣拽着他胳膊,“怎么?若不在家?她去哪儿了……你上哪儿找?知道她在哪儿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哦,对不起,佳欣……”子都这才又想起佳欣。“不用了……我……我得尽快找到她……白血病,血癌……你知道,你知道她那个人的脾气,搞不好会出事儿的……”说到“出事儿”他打了个寒颤,“不行,我得赶紧走,佳欣,谢谢你,回头联系你……”子都冲出门去。

“有消息告我啊……”佳欣在后面追着他喊……

茫茫人海,知音难求。即为知音,他们走的必定是一条路……“若之谜”,子都这时已经有了底,他驾着车,直扑滨海路。

“我竟是这般愚钝,蒋干盗书、黄盖诈降、庞统巧施连环计……识其一节不至于‘樯橹灰飞烟灭’,说人家是利欲熏心,我又是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明明看出破绽,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人家减衣她加衣;‘女人的最爱’,一辈子爱穿高跟鞋,一日改了习惯,喜欢上平底鞋……呵!粉底油,障眼法,薄薄的一层油就把我挡在门外,还有那些个时候……猪,猪……‘河图洛书’,种种异象,不以为乖反以为尚,不是鬼迷心窍是什么……”子都懊悔不已。

车驶上滨海路。“她会去那儿呢?渔人码头?不会……不会是誓言广场,不会是银沙滩……‘哥哥,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不敢,不过你要我跳我就敢……’‘我可不敢跳,嗯,你要是抱我才敢跳……哎呀!哥哥,海水是不是很凉呀……’啊!栖凤岭,‘落凤坡’?一定是那儿……”子都心急如焚,车在委蛇的山路上狂飙……

栖凤岭,四百平米大小的停车场上没停几辆车,子都一眼发现若的车,心噗通噗通地打起鼓来。他挨着若的车把车停下,问车场管理员他身边这辆车什么时候停的,管理员说停了有半时,他说了声“谢谢”,三步并作两步,径奔望海亭……公园里静悄悄的,曲径通幽,路两侧树丛茂密,遮蔽了阳光。他沿着路径机警地搜索着,没人迹、亦无蛛丝马迹。三五分钟到了望海亭,亭下没人,向南敞开天空,他走进亭里,迎眼见着围座上有顶白色的遮阳帽,帽檐压着个水杯。他认得帽上的粉色缨带,是那次他们去三清山时路上买的……他且惊且喜,环顾四周……无人影,无动静,他紧张起来,手把护栏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着;他是想先排除那些个假想的、最为担心的“不可能”…… 风平浪静,亦如往昔,未泛现一朵奇异的浪花,他抽身回来,松了口气……恍惚间身后有个人影,他转过身……万绿丛中一点黄,芊芊,一位身着杏黄色长裙的女子伫立于亭口,手捧一束野山花,一幅“美人绣春图”……他俩对视数秒,扑向对方……

“哥哥,哥哥……”那女子丢下手中的花……

“若,宝贝儿……”

“可找到你了,宝贝儿啊,是你吗……”他接住她,把她揽在怀里,两人泪打一家、相拥相抱……

良久平静下来,若要去看海,子都揽着她去了栏边……

天空流淌着稀疏的云,白云、灰云。天蓝蓝、海蓝蓝,天连着海、海连着天……若向远方眺望着,是海、是洋、是云、是天,模糊一片……他判断不出她来这儿的初心,是重温还是忘却,不过他知道,此刻她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收在眼底,印在心里……她要有天的空旷、海的胸怀……

“哥哥,我怕海。”

“爱宝贝儿,不怕啊,有什么哥陪着,不怕。走,我们回家。”

子都开着车,若挽着他的手,车自东而西、又自西而东,奔驰在滨海路上……西向是离家的路,东向是归家的路……

穿过跨海大桥,穿过银沙滩,穿过渔人码头,穿过誓言广场……

“滨海路啊!你何其之短,说好的一百岁,你给她十四年……”“让我再看你几眼啊,洒向花的泪,为我留一点……两个人的路,他一人能走多远……”

下午,若住进医院……

当晚子都与佳欣会晤,佳欣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四月中旬,也就是那次子都和若、亦冰、杨巍四个人吃饭的第二天上午(第一章),医院转来体检报告,若的报告上说她血液异常,建议去医院做检查。当天下午若去了医院,诊断为白血病……翌日中午,本来若约好佳欣与她那个做心理医生的朋友会面的,结果她给忘了,待佳欣打电话给她才想起,她赶到时那个朋友也快到点上班了,彼此打了个照面朋友就走了。佳欣见她气色不佳就问她有什么心事儿,起初她不肯开口,追问再三,她哭起来……说去年下半年心脏就时时发慌作痛,原以为妈妈心脏不好、遗传,昨天大夫说了才知道,那时候就是这个病,说大夫建议她马上住院检查治疗;又说她上网查过了,这是个不治之症,很痛苦,活不了多久……佳欣问她告诉子都了没有,她说还没想好,说不敢告诉他,一旦他知道了非疯掉不可。说昨晚她想了一夜,差两个月雨馨就中考了,不能影响她。说想再找个好医院看看,兴许不是这个病,嘱咐佳欣不要往外处说……那时佳欣的前夫在北京住院,快不行了,他妹妹找过她几次,说她哥哥想见她一面,她想去看一眼却无法脱身,因为让洪哥知道了一准不高兴。她把这事儿告诉给若,说洪哥北京有朋友,可以帮着联系看病,她们就以她(若)的名义去趟北京。若说她有个培训,要去厦门三天,她俩就商定待她培训回程时在北京会面……若的病北京确诊为白血病,大夫劝她尽快住院治疗,说她这种情况需采用联合治疗或干细胞移植什么的,单药治疗已无效果了;若说回家商量一下,要医生多开些口服药……那时佳欣劝若,说这么大的事情,最好还是和子都、家人商量一下,别误了治病,说迟早要大家知道的事情,没必要瞒着。若说这些天她天天都在想这些事情,已经这样了,雨馨要考试,大家晚一天知道比早一天知道要好,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坚持待雨馨考完试再说……佳欣又劝她和子都通个气儿,要他想想办法,说她俩天天在一起,怎能不告诉他。若说她考虑最多的就是他,说长痛不如短痛,与他分手。佳欣大吃一惊,问她这又为何。若说她再也给不了他什么了,说子都是个有抱负的人,这几年郁郁不得志,她不能再给他添负担、成为他的累赘。又说他过重情谊,拿她比自己的命还珍贵,一直含她嘴里、宝贝一样地捧手上,一旦她离去,不知他下半辈子怎么活,怕是要泡在苦海里。“他没负我,我绝不负他。”说她必须狠下心来,“反目”,改变对他的态度,改变在他的印象,亦或少一分念想、少一分痛苦;说她现在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些了……“生人作死别,再残忍也得忍,没别的选择……”说她庆幸与他相遇,说她们的爱别人一生不会有、一定不曾有,她知足。还说自从有了他,她身在家那儿,心在他那儿,愧对亦冰,余下的时间想在家陪他和雨馨……佳欣又问起以后的事情,若说她恐怕想不了那么远了……

子都问佳欣这一切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佳欣说若反复叮嘱过不让她说,受人之托,她(佳欣)得对她负责。说见面那几次也想给他透个气儿来着,可话到嘴边就害怕、不敢开口;又说也曾给过他提示,是他不觉悟……

子都问佳欣若住院的事情她是否知情。佳欣说上周五上午若在家给她打电话,说骨头疼、浑身难受,要她帮着找医生,下午她就陪着她(若)去了一院。院长找了两位专家给她会诊,会诊后说要研究一下,回头给她结果——其实是避讳若,怕她知情后心理负担重……若离开医院后院长对佳欣说,若必须住院了,已经晚了,又说她的意志足够坚强,挺了这么久……佳欣就与院长商量,说她就这么一个至交,邀他和专家晚上吃饭,帮着她说服若住院……就这样,周五那天晚上由佳欣牵头,她们一起吃的饭。起初若还想再拖半个月,拖到月底雨馨考完试,经过大家一通劝解才未做最终坚持……佳欣说原本是要若周一住院的,她说要去单位打声招呼,交代一下工作,这才又拖到今天……

子都又问佳欣那晚吃饭的时候若的领导是不是也在场。佳欣说没外人,就院长、两个专家和她们俩个……

佳欣说昨天与洪哥吃午饭时提起若的事情,洪哥很生气,说她幼稚、人都这么大了做事儿还像个孩子;说这种事儿不知道便罢了,人命关天,事后子都知道了一定怪罪她……她这才急着找他……

“若之谜”揭开了,子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若,这就是你的写照吧。海的胸怀、坤的承载……我不配与你,小到照不见自己。与你的这一路,我值,值啊……我们的事情别人说长道短我管不了,这时候还能想着别人的,就是大爱,就是伟大,宝贝儿,你了不起。不是因为你把爱用在我身上,而是这时候的人都会把爱用在自己身上……唉!宝贝儿啊,十几年了,还记得那个鄱阳王妃的故事(《谢赫画品》),傻傻宝贝儿啊,你要哥说你什么好啊……”子都感慨万千,有些话他无法对佳欣说。两个月后,生命的意义,若是那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倔强、任性,她一定屈从于命运吗?“我怕海”,又谁知那一刹她想些什么、会做出什么……

后来子都了解到,周五那天晚上若、佳欣她们吃饭的时候,杨巍给若打过电话,说下周集团组团去上海港调研,给他们公司两个名额,他想和她去,征求她的意见……那天杨巍在集团开了一天会,没去单位,下午单位接到通知向他请示,说集团要求下班前把人员名单报上去,晚上他想起这事儿就给若打了电话……若说她去不了,下周要休假;杨巍问她原因,她说周一上班找他……杨巍在家心犯嘀咕,就又给她打电话,要她把事情说的透亮些;她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杨巍就说他在家,要她回家时给他打个电话……

至于那晚若为什么给子都发去那样的两个信息,到这儿应该是无须解释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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