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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图之画乾坤

推荐人:扁豆 来源: 阅读: 2.69W 次

花谢花飞花满天。

诡秘图之画乾坤

又是一年清明了。吕哥哥离开我好久了,寒哥哥离开我也好久了。

这样季节,我却不能看看他们,他们是“义兄”,我是不着调的老妹子,不能去他们安息的地方。

我也不想去,没有亲眼看他们入土,他们就总活着,或许,每个夜晚,他们都在健身场的小亭子上,看着老妹子缠棍子,打拳吧?

碧桃又要开放,我看着花苞,数着日子,花苞裂开丹红,钻出的却不是花儿,点点的小绿叶,颤魏巍地抖着,我仔细寻找,才发现花骨朵藏在叶子底下。

今年,碧桃繁茂,花束满枝,风姿绰约。

我独自在碧桃林里,人们在树林外跳广场舞,鼓乐喧天,震得天空动荡,显得林内寂寞。

我喜欢听故事,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想让我安静,就给我讲故事,我缩着脖子听,听得大腿肚子转筋,小腿肚子打颤,每个毛孔大开,才觉得过瘾。

妈妈讲了个鼓画的故事。她说,杨柳青的画,每年鼓一张。你买来画,白天看着是画,晚上,这画就活了。金银财宝也变真了,大闺女小媳妇也从画上下来了。

“小女婿也来了。”姐姐说,“把老妹子背走吧,老妹子天天出骨钉儿!”

我白白眼,妈妈又接着讲起来。

“这画里啊,有大苹果,大香蕉,大土豆,大白菜。”

“妈妈,别让这画里长大白菜吧?”我说,“咱家有的是大白菜,让画里有大西瓜吧?”

“行!”妈妈说,“就听我老闺女的,让画里有大西瓜,到处都是叽里咕噜的大西瓜!”

我欢喜起来,憧憬年底去市场挑鼓画,发个大财。

一年一年的画,却没有鼓过一张半张,年华逝去,转眼间,我不去探究画是否会“鼓”,这样故事吸引不了我了。

我搜集惊悚故事,喜欢把人吓得脚底板子软的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达不到这水平,我自己给别人讲故事,希望把别人吓得发酥,因为讲故事技能太高,故事没有讲完,自己就出溜了。

大家会笑起来,说,老妹子真有本事,编这好故事,老妹子,您自己出去走几步吧?

我探头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点亮光。自己讲故事吓趴自己,这要是传出去,大家不得笑掉大牙么?

我试探地走出屋子,为了证明自己胆大,我想到南屋去。

南屋很破旧了,窗户极小,门子烂了,听邻居说,这门子是棺材木做的,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梦到一个穿古旧衣服的女子天天跟她要房子。

“老妹子。”她说,“这女子穿红衣服,绿裙子,黄鞋子,她趴我家房梁上,天天哭,跟我要房子,说咱们的南房用了她的棺材板。”

“你骗人编故事吧?”

“老妹子,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邻居姐姐说,“只要姐姐睡觉,这女子就来了!哭哭啼啼,骂骂咧咧!”

我狐疑地转转眼珠,这姐姐咬着嘴唇,看不出面部表情,只觉得神秘高深。

“不要到南房去。”她说,“南房有古怪。姐姐我就不去南房!”

“瞎鬼!”我揭穿她,“你天天到南房去,你不去南房,大口袋里的的花生和瓜子难道是鬼偷的?”

说到“鬼”,我又伸伸脖子,复缩回来。

“也备不住是鬼偷的!”这姐们说,“说不得他们也爱磕瓜子吃花生呢。”

“姐姐可是好心提醒你!”她说,“小心南房的鬼!”

我推开她,再看看南房,终究没有进去。

南房黯然地站立,它比我的岁数还要大,又低又矮,放满东西,房梁吊一盏小灯儿,光线暗淡,阴影却重重叠叠,小灯晃荡,阴影就活了过来,张牙舞爪,阴气森森。

我伴随着南房长大,天天幻想南房的故事,这漆黑的南房,衍生无数剧目,他们敲打锣鼓,咿咿呀呀地唱曲,对比这边阳光明媚的茅草屋,天天演青红柳白的大戏吧?

小时候,我跟妈妈去南房,家里的零食都储存在这里,我牵着妈妈的衣角,战战兢兢地进了南房。

南房是个宝藏,到处是大口袋大箱子,口袋紧着扣儿,箱子上着锁,古老神秘得力量涌动,我看着看着,觉得有什么扑过来,腿就抖抖,抓着母亲的手也苍白起来,把脑袋钻进母亲的衣服底下,再逡巡地面,又怕地面伸出惨白大手来。

大家就会笑起来,又热情约请我讲故事,表示捧场,又对我百般夸赞,我急忙谢绝好意,连喷香的花生瓜子也不吃了。

我怕这屋子,他藏满秘密,他是过去人的世界吧?就像鼓画一样,看着没有生命,晚上却可以活过来?

吕哥哥在正月十七去世,寒哥哥卒于正月三十。

一晃眼,他们离开好多年了。

我如今头发斑白,独自回到老宅,这南房更加破财,旧家具占据了南房,想钻进去,都十分困难。

我喜欢在南房流连,这南房依然有许多秘密,不过秘密没有了惊悚的味道,它苍白无力,失去了浓墨的古雅,没有了底蕴。

我收拾南房的角落,打扫干净,摆一张破床,支一顶白纱帐,放一个艳红枕,造一处隐蔽。

我陷入思念中,这两个兄长,连骨殖都不会再有了吧?

我躺在角落里,蜷曲自己,健身场的欢声笑语早就被瓢泼大雨离散了。

我扭过身体,屋檐下,寒哥哥看着我,他已经很老了,老得不能伸直身体。

他有一对凤眼,这凤眼跟记忆里的凤眼重合,他与减哥哥如此相似。

我自己有三个哥哥,我思考,南房寂静,碧桃林也寂寂,碧桃林外有车流,碧桃林比南房更清冷无声,我哥哥们都疼爱老妹子,为什么,老妹子有这么深的恋兄情怀呢?

我闭了眼。

有女子在哭,吱吱呀呀,抽抽搭搭。

我抬眼看去,这女子坐在房梁上,她着红衣绿裙黄鞋,长长的裙踞垂下来,在家具上扫来扫去。

她极美丽,柳肩细腰,侧着脸颊,这脸如同剪纸,玲珑可爱。

“你是谁?”我问到,清冷得八月,桂花从明月而来,透骨的寒冷从脊背冒出,“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是你啊,老妹子!”她说,细白牙齿咬住下唇,下唇淡红,咬出一个痕迹,“我是你啊,老妹子!”

我看着她,一时痴了。

“我是千娇百宠的老妹子。”她咯咯笑了,抓抓衣袖,“我被困在这里啊!走不出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我是一张画。”

“鼓画?”

“当然!”她骄傲地说,从房梁掠起,惊鸿一瞥,屋里全部是她的影子。

我觉得眼神缭乱。

“'我要找到画。”她落在我的面前,一股腐烂得泥土味道扑面而来,“我找到画,就可以鼓出来了。”

“画在哪里?”

“你说呢?”她哀怨地看看我,这样美的眼睛,长长的,跟记忆里的凤眼一模一样,“好狠心的老妹子。你忘记减哥哥了么?”

我握住胸口,咬紧牙齿,复伸舌出来,准备咬破舌头,破了这谜证。

“可怜的老妹子。”这女子说,“你心里还有一个哥哥,对不对?”

我看着她,她真是美丽,她艳丽的衣裙,却带着泥土的腐烂,她像从遥远的时光而来,岁月割去了她的鲜媚。

然而,这种淡极始艳的魅力,却如骷髅芳华,刹那芳菲。

“我在你心里嘛!”她伸出手,直直点在我的檀中穴,“我在这里,老妹子!你禁锢了我的画,那是一张白纸!是我栖身的家。”

我咽口唾沫,只觉得满身冷汗,我进了魔怔。

“离开她,老妹子。”有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这是你的幻觉,老妹子。”

“这是你的病根啊,老妹子。”有人说,“你在做梦。你在梳理病的来源。”

“这些都是你的梦境。”又有人说,“离开她,老妹子。她是你的幻想,而我们……”

我伸出手,握住胸口,疼痛的感觉刨心挖骨,虎啸而来。

“她是我的幻觉。”我指着这女子,女子千娇百媚,她迤逦而来,长的衣袖飘飘过破旧不堪的家具,这女子凌空站立,她背后隐一轮明月,她乘这月光,南房仿佛进入魔法世界。

“你们是什么?”我问到,“她是幻觉,你们呢?”

“我们是你的思念。”他们说,“没有人不会思念。”

“我们是你的哀思,清明节的思念。”他们说,淋淋得春雨撒到屋顶,这记忆里的凤眼又一次出现,这美丽得凤眼击打我的身体,一刹那,痛入心扉,不能自拔。

我还有一个哥哥,我喃喃到,他在我的五岁,就消失了。我到处找他,没有人见过他。大家都说老妹子有幻想症,杜撰了一个哥哥!

我激动起来,扑过去,却跌落到地面。

女子落下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伸出一双荑。

这手真漂亮,岁月的刀没有刻在这手指上。

“老妹子,”她说,“我是一张鼓画,看着是画,可我会鼓过来。”

“你就是我的白纸。”她低低沉沉地吟笑,“我需要你。”

“我能干什么呢?”

“毁了你呀!”她说,“我可以进驻你的心里。”

“为什么?”

“幻想症。”她说,“我是你的臆症。”

“我哥哥呢?”

“我们不是臆症”有声音说,“我们是思念,老妹子,这不一样!”

女子忽然变了颜色,她扭头怒斥,又走过来,嫩柳扶风,一如既往,这是我幻想的所有美好。

她蹲下来,手指握住我的咽喉,冰冷的触觉,我低头看,这手指青烟一样,若有若无。

我茫然看着,复抬头看去,南房窗户洞开,灿烂的光线射进来,把乌黑的角落照得雪亮。

“我是一张白纸”我试图站起来,“我是一张鼓画?”

我勇敢地抬起头来,这女子风姿绰约,她抬手遮住眼睛,魅力的大眼瞪出了惊恐。她看着我,眼神忽地涣散了。

“兄长没有存在幻想里。”我忽然想明白了,“只我自己存在幻想里,兄长存在想念里啊!”

“我可真是个小笨蛋。”我看着这女子,她惊恐万状,向后退去,“你不是要我么?我是一张画而已。”

“那你就把我拿去吧。”我说,“把我卷起来,随便挂在哪里好了。”

女子蹲下去,更深的墨淹没她,她像工笔画一样,又被罩了一层重彩。

然而,她却干煸了,收缩了。

她落到尘埃,消失不见了。

屋子重新安静,我睁开眼,自己好好躺在小床上,白纱帐顶爬过一只大蜘蛛,恍惚间,他对呲牙咧嘴,哈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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