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故事 > 感人故事 > 一僧的故事

一僧的故事

推荐人:初见小木 来源: 阅读: 5.79K 次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僧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姓李。李一僧喜欢陈奕迅,从他的《好久不见》开始,到《富士山下》,再到《一丝不挂》,她都喜欢的无以复加。她说,可能是他歌中那种无法言说的痛唱出了她的内心,所以她喜欢他。她不追星,只追陈奕迅,她能喜欢他到她老去。又因陈奕迅英文名叫Eason,所以她就叫一僧了。

一僧是我的发小,我写的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我尽量叙述事实,不加入个人情感。过程可能会让你流泪,但请相信我,结局是美好的。

我和一僧认识在很小的时候,七岁,上学前班。印象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很霸道,会欺负人。当时我们并不是好朋友,因为,我总是被她欺负的那一个。但是偶尔也会很好,我早晨会去她家找她一起上学,她奶奶总是亲切的喊:矮羊来啦!我姓高名阳,却长的矮小,因此便从老人家那得这么一个外号。

说起一僧的奶奶,那并不是她的亲奶奶。她亲奶奶去世的早,留下四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她现在的奶奶嫁了过来,没有自己生小孩,把那四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后来又有了一僧和她的弟弟,她奶奶哄大孙女哄孙子。至今我都清晰的记得,虽然和自己的家仅一墙之隔,每次去找她上学或是一起放学回家她总是从奶奶家进进出出,那时候,并不知道那不是她亲奶奶。

五年级,我们就“分道扬镳”了。说分道扬镳,是因为我们不在一起上学了,我去了乡里,她去了外县城。偶尔暑假寒假会一起玩,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微乎其微的。后来关于她的事,就都是听来的了。

2008年北京奥运会,西电东输。所以从2005年春天开始,我们那就总有一群四川人在架电(就是在山上架起那种很高很高的用来运输电的架子),一僧的爱情也在那一年发芽了。那一年,她15岁,暑假,在老家认识了那个来自四川叫阿西克地的彝族男孩。一开始只是见他在邻居家进进出出,并没有多说话。但是那时的她,觉得那个高大的四川男孩好帅,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才18岁的孩子就那么成熟,甚至还是一个小工头。十月份,四川男孩去了山西的工地,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一僧家里的电话,就偶尔给她打电话。也许因为一僧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的,所以在2006年十月份她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后来一僧跟我说,也许是因为那么多年父母对她的不闻不问,才让她格外害怕秋天的悲凉,觉得她的四川男孩像太阳一样温暖。于是,她投入太阳的回报,和他开始了异地恋。2007年,四川男孩经过多次辗转,来到了一个离一僧家不远的工地,谈了一年多异地恋的两个人,终于在2007年4月份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见面了。这个时候,妈妈发现了一僧的手机,看到了两个人发的短信,开始阻止这份稚嫩的爱情。第一份爱情总是单纯又认真的,尽管妈妈反对,每天看着她,甚至动手打她,2007年的秋天,她还是跟那个男孩跑到了遥远的四川。不是没有犹豫过,刚刚中考完的她,把自己的命运压在了那张薄薄的成绩单上:考上县一中就留下,考不上,就跟他走。结果我们都知道了。

上面的是她后来跟我叙述的,下面的,是我听来的。

她一直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是他们的骄傲。她走以后,从前干什么活都要抬头唱歌的爷爷再也不唱了,每日都耷拉着头从邻居的门前走过;奶奶呢,以前说话总是嗓门敞亮的奶奶再也不愿意说话了。就连村里一年一度最热闹的唱戏(老家一种迷信的求雨的方式,每年夏天都会请一个戏班子来村里唱七天左右的戏,这个时候,各地的流动商人都会来做生意,小街上吃喝玩乐,应有尽有),都不愿意出来了,就是出来,见人也不像以前一样高声打招呼了,总是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们的邻居说:老两口那副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不知道是那个四川男孩对她不好,还是因为想家,就像当初她鬼使神差般地走了一样,2007年的冬天,她又鬼使神差般地回来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像宿命。回来以后,在家过完年,爸爸妈妈又给她联系了一个中学,读了半年以后中考。第一年,差7分,第二年,差8分。爸爸妈妈还是让她上了县一中——一万块钱的自助费。

在一中里她是认真学习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她考了班里21名,她和爷爷保证,期末考试一定要考进前十名。在一中里,我们见过几次——那时我是大她一届的学姐了。有一次我们几个小时候的朋友在一起,她和另一个骂着玩,骂的话是我们小时候互相骂的话,我听着就想,这么多年,她怎么没变化呀,明明很难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还和小时候的感觉一样,那么简单不含任何杂质。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些话我是骂不出来的。

她努力学习,她答应了爷爷要考前十名的。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妈妈告诉她,她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了,而且带着那个女人走了。她给爸爸打电话,他不回来。后来他回来了,回来和她妈妈离婚,他告诉她们娘俩,他找到真爱了。于是她妈妈就和她爸爸离婚了。这个时候,四川男孩的朋友给一僧打来电话,说男孩在四川和别人好上了。她打电话给他,他不承认,但是她当然知道那是真的,所以她挂了电话再也没有联系过他。那一个月,她在睡觉和哭泣中度过,因为她觉得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同时都不爱她了。一个月之后,期末考试,班里倒数第九。

2009年初,她生日前夕,四川男孩回来找她认错,说还想和她在一起。她不同意,男孩割腕自杀,流了一地的血,后来又用刀子扎自己大腿,流了一裤子的血,再后来,和另一个追她的男孩打群架,五六十人一起火拼……她告诉四川男孩,不会再接受他了,让他回家。最后,他终于放过她了。

和四川男孩分手半年后,她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爱情——这次的男朋友,就是和四川男孩打群架的那个男孩,就叫他南吧。因为他像指南针一样,陪着她、引领她走出了最难过的那段时期。那个时候,南已经追了她两年,在当时四五个追他的男孩里面,是对她最好的一个。她当时的想法就是:一个人太难受了,随便找个人陪陪自己吧……这一陪,就是两年,直到他入狱。

入狱是因为偷车,那时候他认识很多社会上的人,和他们一起开车锁,开了之后就开着车玩,玩没油了就扔路边,再开下一个,一直就这样开了六七辆车的锁,直到被警察抓住。可能是替别人背了黑锅吧,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了下来,被判了十一年,立即执行。

这件事发生在一僧高考完两个星期的时候。那个陪她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又一次把她推进深渊。南突然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她又开始了绝望的日子,每天每夜,以泪洗面。白天可以躲出去哭,晚上没有地方躲,她就去牛棚里哭。哭声把奶奶吵醒了,奶奶去牛棚里找到她,也跟着哭。奶奶说:我把你从小哄到大,我不想看你这样……

终于熬到了大学开学,她可以在学校里肆无忌惮的失眠和哭泣了。她想念他,每个月都去监狱看他。那个时候,爷爷每个月给她一千二百块钱的生活费,她把一千块钱都花在他身上:去看他一次,来回车费260块钱,给他存进去500块钱,再给他买100块钱的东西,剩下的那140块,是会餐时的饭费。饭费交了,可是两个人都不吃,只是一个劲的询问对方的情况。从进去看见他开始,就一直哭,哭到回学校的车上,哭到晚上九点回到宿舍,哭到宿舍熄灯入睡之前。每次都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有时候钱不够花了,她就跟她妈要一些,她妈总是说她花钱太费,但是她不知道,一僧真的已经很节省了——在学校的花销只有两个地方:抽烟和吃饭。抽了那么多年的烟是戒不掉了,饭钱也尽量节俭,只有真的熬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和妈妈张嘴要点钱。

在南离开的那些孤独绝望的夜里,一僧除了哭泣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一诺打电话。一诺是南最好的朋友,他们在学校里就是好哥们,出了学校也一直关系很好,所以关于南的一切,一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想念南的时候,就给一诺打电话,听他说关于南的所有事情,她听着,心里就好受些,就觉得南好像还在。那些孤单无助的夜里,她无数次的给一诺打电话。一诺就像她的一根救命稻草,为了缓解对南的想念,她紧抓着不放。

那是一个善良如水的男孩,他会烦,却不忍拒绝。每次电话那端哭泣的她,都让他无端心疼,他尽力去安抚她,哪怕半夜被她的电话吵醒,也压制住自己的火气,静静的听她说完,再温柔的回应她。这样的日子,一晃两年。人都是会习惯的,渐渐的,一僧习惯了一诺的陪伴,她信任他,依赖他。虽然两人分隔两地,但是两年的时间,他就像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样,像当初的南一样,陪她再一次走出这个深渊,在一僧的主动下,他们背着对南的思念和愧疚在一起了。

其实一僧一直相信自己是能等南出来的,但是随着一个个睡不着的夜晚,随着一天天越来越绝望的心情,随着一诺一次次对她的帮助,随着他一点点给她的温暖……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对一诺产生了依赖。一诺并不想和南抢一僧,但是却忍不住对她好,渐渐的,两颗心越走越近。加上来自一僧家里所有人对南的反对,她最终向命运妥协,也向自己的心妥协,选择了和一诺在一起。

但是和一诺在一起并没有影响她坚持去监狱看南。只是那时再去看他,只是希望他好,她感激他对她的好,但除此之外是没有其他想法的。所以她省吃俭用,一直坚持去监狱看了他五年。哪怕是在照顾脑出血的奶奶的期间。

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一个礼拜,在市里找工作,奶奶突然脑出血。她不顾一切的回到老家,在医院伺候奶奶。那一个月,她天天睡地板,一夜起来很多次给奶奶翻身。她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奶奶好起来。她第一次买了香裱给奶奶烧香,她求所有的神让奶奶醒过来,只要奶奶能醒过来,要她怎样都可以。她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但她从小就看奶奶这样祈祷,她要试试,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一遍。也许是奶奶的意志坚定,也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在奶奶昏迷了8天之后,终于醒过来了,虽然偏瘫,但至少活下来了!就这样,她没有再回市里找工作,而是选择回到农村老家伺候偏瘫的奶奶。

在老家的日子是及其艰难的。她除了照顾偏瘫的奶奶,除了要学会种地、打农药、割地以外,还要学会帮爷爷经营家里的几十头牛。虽然在农村里长大,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也是不曾吃过这么多苦的。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不会知道,经营庄稼是一件极其辛苦的工作。种地还好,到了秋收的时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忙活,她累的腰疼坐骨神经疼胳膊疼手疼,每天还要按时把爷爷奶奶的饭做好。家里没有牛羊的,忙活了一个秋天就可以好好的歇歇了,因为北方的冬天太寒冷,是不能再农耕的。可是家里如果有牛的,每天都要早早的起来,把牛赶到牛圈外面喂上草,然后就要打扫牛圈里的牛粪,几十头牛的粪便可能要一个人打扫三个小时左右;然后再花两个小时给牛放好晚上要喂的草,拌好要喂给牛的饲料,晚上再和爷爷一起把牛挨个栓起来喂饲料……你能想象吗?一个体重86斤24岁的姑娘,承担了家里里里外外所有的活计。她不想让年迈的爷爷太累,于是就尽量多干,身上再疼也不吵不闹,默默的一个人,承担着一个家。

在家里的生活是孤独的,一个人上山去干活,除了孤独,她更会害怕。后来她养了两只狗,这两只狗成了她生活里最好的伙伴和战友。她不忙的时候,它们就陪她玩,她去山上找牛或者干活时,它们就给她作伴,这样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自从奶奶生病以后,爸爸也会经常从外面回来帮她和爷爷,但是不在家常住。爸爸的真爱——一僧的继母,在与她爸爸在一起第四个年头的时候,和她爸爸离婚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也是一僧的二弟。一僧的大弟弟一直在外面上学,所以就不多说了。这个小弟弟,妈妈离开的时候三岁,被扔给了爷爷奶奶。奶奶生病以后,一僧回来照顾爷爷奶奶也照顾弟弟,虽是姐姐,她却像个妈妈一样,爱他、疼他,给他所能给的一切。三年来,她一边照顾家里爷爷奶奶,一边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活计,一边照顾弟弟上学生活,一样没落下过。

这三年,她慢慢的就不去看南了,是因为她想他已经习惯了那里,已经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他在里面的日子也开始倒数着过了,希望离南越来越近。而一僧知道,自己已经给不了他任何希望了,她只能离他越来越远,才是真正的对他好。

这三年,她和一诺一直异地,一诺有时间就回来看她,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的坏脾气,她统统扔给了一诺。这个离她很远的男孩,像水一样,给她包容,给她所有的爱。

我以为,虽然很苦很累,但是身边还有爱她的人,还有她爱的人,也算幸运了吧。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奈,本就伤痕累累的她,在25岁的时候再一次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变故——她的爸爸因为意外,永远的离开了她!

在一僧的心里,一直是怨她爸爸的,她不愿意和爸爸说话,爸爸去哪也不愿意带着她。那天下午她正在睡觉,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她爸让拖拉机碰到了,她就找邻居骑摩托车带她过去。她去了,看见爸爸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她怎么叫他他也不说话。医院的人来了做了心电图,说她爸爸不行了。她不信,她让他们带爸爸去县城,她觉得他死不了,所有人都劝她说他死了。她躺下,躺在他身边,躺在地上抱着爸爸,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么疼。后来他们把她拖回了家,她一直哭一直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一喘气,满嘴都是爸爸的血味儿,她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上她就跑到山上去看他爸,他们说在外面去世的人不能回家,因为爷爷奶奶还在。她爸爸在那里躺了一夜,她去了又抱着她爸躺着,一个人在那哭的呼天抢地的,然后下雪了,雪越下越大,那天是2015年10月9号,她以为这都是梦,可是她知道这梦却再也不会醒来。她后悔,她恨自己,她想和他说对不起,想拿自己的命换爸爸的命,可是都于是无补。她一家一家磕头,请他们去帮忙给她爸下葬,地上都是雪水,她的裤子跪的湿透了。再回家,天都黑了,一诺也回来了。他让她睡觉,可是她不敢闭眼睛,闭上眼睛就是她爸爸的样子,她心如刀割。可能是太累了,最后她还是睡着了,第二天一诺告诉她,这一夜她都在说“不要、不要”,一边哭一边说。白天村里人来帮忙,把她爸爸给下葬了,合上棺木的那一刻,一僧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永远”。

她后来跟我回忆,她爸爸走的那天的午饭,她的菜没有做的特别熟,吃的时候她还在想,下次炒的时候一定要多炒一会。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成了爸爸的最后一顿饭。平时都睡午觉的爸爸,那天没有睡觉就去干活了。离开家的时候,她在爸爸关大门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这一瞥,就成了爸爸在她生命中最后的一面。

爸爸走后,她就真的再也没有依靠了,爷爷也没有依靠了。她成了家里的依靠。她干更多的活,抽更多的烟,失更久的眠。好在她还有一诺,一诺在远方陪着她,一诺的家里也尽量帮助她。看似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不一样了:以前敢坐过山车的她,现在就算开车过一个小坡儿的飘忽感她都会害怕;她再也见不得死亡,家里的猪、牛、鸡、狗或者猫死了她都会哭很久,哭的很揪心。她告诉我,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和爸爸父女一场,却没能做个爱他的好女儿。她说她最羡慕两种人,一种人是女儿的好爸爸,另一种,是爸爸的好女儿。

2017年,一僧27岁了。爷爷说,你该结婚了。一僧也觉得,她该结婚了。于是一诺就和她结婚了。结婚以后,两个人的感情一如既往,两个人的生活也一如往常。一僧在一诺家呆了几天就又回到爷爷家继续照顾家里,而没有和一诺去外面上班。很多人说佩服她,也有很多人问她会不会遗憾,她一直说不会。她说:“人活着总会有很多遗憾,有的遗憾将来可以被弥补被替代,而有的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要挑那个对我来说最大的遗憾去完成它——我要让我爷爷奶奶好。这样将来我的心能心安理得一些,不然我将来恐怕没办法回忆我爷爷奶奶,我不想这一辈子的缘分就这样消失了。生而为人,不能止于抱歉。”

生而为人,不能止于抱歉。

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天是生命的终点,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次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所以,愿你能珍惜现在的拥有,愿你的人生少一些遗憾。

赞助商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