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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北纬35°

推荐人:随翼 来源: 阅读: 2.12W 次

大概,在每个人的青春里,会遇到这样两个人,一个是未知深海,而另一个的热情像极了炙热的霞。 ——作者 阳雪

再见,北纬35°

故事还是没有完结的,我相信,也是不会完结的。

高中时,张起启是我们班地理最好的人,这样的优秀学生称号在班上的同学看来,多半是认为他不配,又有所畏惧他的力量,个子不是班上最高的,体型却生的健壮,班上几乎没有一个男生的力气能够比他大,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讨嫌,女孩子们常常在私底下讨论他的身世过往,把人家的丑陋都数落一边,却又各自感叹起来。

传说,张起启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却能够花大价钱去购买游戏装备,这一点是从我的小伙伴的经历里得到证实了的。他的妈妈和爸爸都在外省给人家打工,因此张起启自小被安排了和自己的亲戚住,可天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不是不轻易说话,是太爱说话了以至于自负无比,动不动就口舌之争,诚然他确实获得了数学的扛霸,但是他那好像永远都有一点点眼屎沾着的眼角,包括那古怪的脾气,一身与我们格格不入的仿佛穿不脏的校服则又把他的世界与我们隔离开了。

“你干嘛”只听得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那时候谢小漫正蹲在地上找她的书,高一的教室没有高三的那么复杂,但是书不见了。

她抬起头,一下子在他的俯视范围内了,谢小漫支支吾吾道:“我…找书”,一边立马站起身来。

“哦,这里是我的位置,没有,你到别处去找吧”

……

这好像是谢小漫第一次和张起启说话的样子,高一生活才刚刚开始,谁也不认识谁,一切,都在渐渐熟悉的过程中。

神奇的是,逐渐的,谢小漫却逐渐和张起启开始走近起来,他喜欢穿着他初中的校服,背着个手,一副老成的模样在教室内外走来走去,谢小漫就学着他,也背着手,穿着高中的校服,随着他走来走去,那段时间,她听的最多的话是:“不要学我走路!”,于是谢小漫又装模作样地在他面前走起步子来,直到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张起启和谢小漫成了好朋友,后来也竟然成了同桌,张起启常常说谢小漫的地理实在是太差了,夏末的风吹动着窗外的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喂,你知道秘鲁在哪里吗?”,他偶尔会斜着眼睛抛给她一些问题,“秘鲁,秘鲁寒流,南纬30°?”,她看着他,又说:“30°?”,几乎每一次她都不是很确定,问号又抛出去,收到对方冷冷回答:“不知道,自己查呗!”。

毫无疑问,张起启是优秀的,但是也遭到了非议。因为他粗鲁的行为,在班里,他总是能够挑起“战争”的人,“打架,你以为我怕你!来啊!”,可是外强中干,实际上他又什么也没有,整天胡乱吹嘘,尤其自负。于是,慢慢地,张起启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无赖,谢小漫却迟迟没有发觉。

有一次她用手托着下巴,对着旁边的张起启,笑着戏称:“说实话我还挺担心的,万一有一天你也像对待别人那样对我怎么办?”,语罢,他郑重的举起了他的手来,表情仿佛凝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欺——负——你”。那是谢小漫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真诚,就好像要用这句话把未来的时光都预言完毕了。

伴随着深秋的微微寒意,校园的樟树从最开始的一片一片变成了堆在路边的一叠一叠,同学们身上的衣服不再是夏末时的半袖,而是变成了长袖,学校里除了那一排排立着在教学楼旁边枝繁叶茂的老樟树,还有一棵棵围在操场边上的银杏树,衬托着深秋的阳光,蓝天,白云,金闪闪的,每一枚叶片上仿佛有一个活跃的世界被映出来。这个时候,谢小漫没来由地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柒航。

其实也可以说她不认识他,至少谢小漫从来没有见过他,她只听过他的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从电台里缓缓流出来,流淌着,在深秋的每一个晚上,淌进她的心里。忘了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谢小漫只记得,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好听很好听,那些跳动的音符,开始变成谢小漫日常的哼曲。“谁会起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名字,我才不会呢”张起启开始是不在乎的,他不会像谢小漫这样的不理智,但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地要去点开那个名为“柒航”的电台,当她又哼起电台的音乐,他可以说他也听过,“柒航”底下的送花和点赞的排行里,常常谢小漫独占鳌头,位列第一,对张起启来说,那就像一根刺轻轻地在他心里扎着,不留痕迹。

在一天普通的早操解散,原本还在陪着张起启说话的谢小漫,忽然地脱离人群,不住地往前挤——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早就听说柒航是学校理科尖子班的学霸,原来是真的。“你别跑了,跑什么啊”张起启下意识地抓她的手但是没有抓到,只是听到谢小漫着急之下朝他大吼:“你别管我呀!”。

当他再跟上她时,她正朝着高二理科班的大楼走去,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身旁多了一个,个子比他高,红色运动衣,牛仔裤的大男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背影。

“都不用穿校服的么”,张起启愣在原地,任由那两只背影消失在人潮里。

自从那天遇到这个比她高一年级的章柒航之后,人如其名的清秀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听音乐,读文章,阅读,常常地,深秋的银杏树底下,他们走在一起,天空上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南方湛蓝色的天空里游来游去。然而这些,常常是张起启挂在嘴边用来讽刺谢小漫的。谢小漫莫名其妙地和柒航关系越来越好,吃饭和他一起,周末写作业和他一起,打羽毛球和他一起,就好像当初和张起启那样。大家都说,谢小漫走运了。

几个月之后,有一天,谢小漫拿着一个白色信封在张起启眼前晃来晃去:“看,你猜这个是什么?”,她笑笑又不说话。

“什么啊!情书?”,看他又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不是,这个是我的秘密,章柒航要走了”

“什么?”张起启张大嘴巴,“终于要走啦?”

他莫名的嘴角上扬引起她强烈的不满。“他要去北方高考”

“什么嘛,他都快高三的人了,也不怕人生地不熟”他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鬼脸,道:“名落孙山!”

“去你的张起启,你才名落孙山呢!”

“给我看看”他伸出手来,准备接住她递过来的信。

她挑了挑眉,毫不犹豫道:“不给”

“就看看”

“不给”

“就看一眼”

谢小漫把头一歪,“你想的倒是美,没门儿!”翻出一本厚厚的历史资料书把信夹在里面去。“切,不看就算,谁稀罕呢”。

张起启不稀罕那封信,却不得不面对此后的几乎每一个星期,总有那么几天,谢小漫总要在课堂上悄悄编写她的诗歌,她的信件,有一次她的信不小心掉在地上去,被前桌出了名坏的男同学马三拾了去,下课当着同学的面念出来,“我真的好喜欢秋天的风,就好像你一样,尽力在每一分钟里去感受你……”,面对着台上假惺惺的独白,谢小漫一言不发,“今天的阳光真的好呢,暖暖的…”马三又扭捏造作了一下,故意把“的”念成“滴”故意拖得长长的。啊,跟你拼了,就在她打算冲上去和那人决一死战时,旁边的张起启突然跳起来,在他还没念完之际,朝那人一拳抡过去,把那张纸揉在手心里,“你没见过世面吧,你妈妈没把你教好!”又破口大骂,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在讲台上厮打起来,有的人看热闹,有的试图劝架。

谢小漫越看越害怕,望着桌上还没写完的信,她突然哭起来。正在巡逻的教导主任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场闹剧,冷硬而锋利的目光准确地落在张起启身上,很荣幸地,他和马三高中第一次被请入教导主任办公室,谢小漫紧紧跟在后面。

教导主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厉色对着张起启:“你手里刚抢的什么,拿出来!”,“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谈恋爱的地方!”

“是情书”马三歪嘴一笑,故意咧嘴对着门口的谢小漫。她低下头去。

主任又一次开口:“再不交出来我就请你们班主任来看看”

张起启终于把手打开,看着他逐渐打开的手心,马三的表情错愕了,然而,在手心里面的不是情书,啊,不过是揉碎捏烂了的烟头,还有他手心里明显的灼伤印子。空气里飘着微微的香烟味。教导主任一脸疑惑。

这闹剧的结果就是,张起启和马三被安排扫两个星期的公共厕所,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换的,谢小漫后来找他要回信的时候,他回眸一笑,“你要的是烟头?”。

不知不觉间,深秋过去了。冬天来了,寒风,冷雨,从每一处缝隙里侵蚀着世界。谢小漫写信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那一次的失误停止,而是更勤了。她曾在深秋的树底下给柒航回信,因为他告诉她,他数学竞赛获奖了,字里行间洋溢着喜悦,他的喜悦,就像她信纸上跳跃的斑斑点点的阳光。她也在晚上的台灯底下给她写信,告诉他自己因为英语作文写不完被老师点名批评的难过,她也趴在走廊上给他写信,冬风还没有那么冷的时候,她就喜欢趴在走廊上,听风声簌簌,她真想学会一样乐器,把一切能够表达自己的音符都串成一首歌,让他去听。

可是冬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章柒航的电台已经好久没有更新了。她也等不到他的回信,最后一次回信的时候,她告诉他以后的有一天,她想要去北方看他,他告诉她:

“以后我们不要写信了吧,你不用来看我了,不值得为我费劲。

——章柒航 ”

后来出操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第一次在人群里初遇他的模样,她从他身后绕到前面,他问她是谁,她露出大大的笑脸,笑嘻嘻地说:“送花给你最多的人啊”,那天他和她一起走,甚至抛下了人群里的张起启,她不是没有回头看过,但是狠心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她想起章柒航第一次站在银杏树底下给她送青苹果的样子,清秀的模样,像是风。如今,深秋已过,她抬头看看这初冬的天空,不像秋天那么蓝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苍凉,泛白色,像一张劣质的浆纸,一捅就破的外面,是无止尽的念想要在川流不息的人间挣扎。结果章柒航真的在没有回过她一封信,倒是谢小漫还在不停地写,没有人收,她就做一个纸盒子,把写的东西都折叠好放进去,总有一天他会想看的,他一定会想看的。谢小漫的话日渐少下去,扑在书本上,不顾张起启的反对和讽刺,不停的看书,写作业,看书,写作业,她只想把成绩变好一点。

十二月,今年十二月的南方,竟然偶尔也会忽然一夜之间大雪弥漫。周末的清晨,地面铺的雪白雪白的,厚厚的积雪铺在操场上,世界变成了一条水平线。“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张起启这条信息发过来的时候,谢小漫正捂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寝室里写作业,“不行,我要写作业”,对方好像猜到她要这么说,很快回了一句:“作业有什么好写的,你写不写,那成绩不都一样差嘛”,臭张起启!总有一天我回超过你的,想起来好像前几天他就提过,当时自己是答应了他的,谢小漫于是放下了枯燥的数学试题,由于是周末,不用穿校服,就穿上自己的红色棉衣,再戴上白色帽子,出门了。

“你要去哪里?”,她用食指戳了戳叶子上的雪,风吹的鼻子和脸颊红红的。

张起启耸一耸书包,“跟我走就是了”

转了两次公交车,谢小漫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那是一片诺大的湖,南方没有北方那么冷,湖水没有结冰,天上还下着的小雪,一片一片地掉进湖水里面去。那一天的张起启和平常的他不太一样,他变得拘束,而且容易脸红。上假山的路都被清扫干净了,“我们站到上面去看吧”,他默默点头,跟在谢小漫后边走着。冬天上午的假山上,很少有人。

在她终于爬着,看到了天空,准备跨上最后一道台阶的时候,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揽过她的腰部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感觉到腰间有一股力量托着她了,强硬得让人无计可施,一直托着她往山顶的亭子里去,她下意识地用手揽上他的脖子,恐惧却即刻如潮水般瞬间袭来,“放开我!”她大声地以咆哮的方式吼着,挣扎着,使劲儿捶打着,“张——起——启,你放开我呀!”眼看她都要急哭了,张起启还是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走,直到她挣扎的太厉害,两人一齐倒在天台旁边那还未清扫的厚积雪里去。

“对不起,我…”他一脸的慌乱,他没想到啊,他没想到——“对不起”。

谢小漫坐在还未清扫的积雪里,愣了一秒,自言自语道:“章柒航,再也不会给我写信了”,啊,突然之间,泪如雨下,大颗大颗圆滚滚地从她的大眼睛里滑出来,冬天的风冷冷地吹,看着她坐在雪地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都快要哭了,盯着她,红着眼眶说:“我不相信你不懂我”,他想去拉她的手,被她猛力地甩开了,“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他的话就好像大锤子一样敲击着她心里的防线,她低下头,泪水掉下来,掉到雪地里去:“离我远一点吧”,她站起来一个踉跄,而后从山路上一路跑下去,留下张起启一个人坐在积雪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晚上,谢小漫独坐在寝室的床上,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夜色薄凉薄凉的,走廊的灯光斜射进来,照在对面的墙上。她拿起她的手机,第一次尝试拨通那电台底下熟悉的一串电话号码,她以为可以听到柒航的声音,就好像,第一次听到电台里他的声音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嘟嘟几声之后,她听到电台的音乐缓缓响起来:“董小姐,古老的夜晚时间匆匆…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几秒之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您好,这里是…”

她霎那间,声音变得暗哑,抽泣起来:“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好久,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对方沉默了,一分钟,那一分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后电台里的声音说:“忘了他吧,还有很多人爱你呢”

冬天的夜色,冬天的雪,还在继续…,章柒航,这个名字仿佛是在梦里的,从来没有存在过,却那么真实,占据了她的一整个深秋,和寒冬。

从那以后,谢小漫再也没有搭理张起启,直至高考结束。

再见,是北纬35°的夕阳,张起启拎着一堆精致的水果,站在她大学宿舍的楼底下,可是谢小漫没有再接受过他,就在那个夕阳如火的傍晚,当她再一次抛下他,夕阳洒在她去的路上,迎着轻轻的晚风,她走在上晚课的人群里,偷偷地落泪了。

我能读懂你眼里的疲惫,可是我的心里,仍然住着那个深秋和寒冬,但是也许是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我不孤独。可是我已经锁住自己了,在那个深秋,也在那个寒冬。

——文/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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